“去年SNEC展会时，整个光伏行业陷入低谷，整体产能供需错配严重，大家都在猜测低谷的深度和长度。一年过去，我们意识到这次行业的低谷期可能比预想得更久，这对所有同行都是巨大挑战。”6月10日，晋能科技总经理杨立友博士在SNEC PV&ES第十八届（2025）国际太阳能光伏和智慧能源&储能及电池技术与装备（上海）大会暨展览会（以下简称“SNEC展会”）期间如此感慨。
当前，光伏行业正面临“去产能”挑战，如何缩短出清进程成为一道难题。过去一年，行业经历了价格战、专利战、自律行动等，但出清效果尚不明显。
在协鑫集团董事长朱共山看来，尽管光伏增长大势不改，但是产业的演进曲线已发生变化。从以往的周期内线性增长、波浪式起伏，演变为周期不确定的螺旋式上升。
《中国经营报》记者在SNEC展会上了解到，今年下半年至明年第一季度将是光伏供给侧改革的关键窗口期。部分光伏企业高管和专家认为，产能出清仍需依靠技术迭代淘汰落后产能。考虑到出清进程超预期，光伏市场洗牌过程中也需借助外力，通过出台类似“光伏领跑者”计划的政策提高技术标准，加速优胜劣汰。
真正谷底恐未到来
记者在SNEC展馆内看到，现场人潮涌动，热闹非凡，这与行业的“寒意”形成鲜明对比。
中国机电产品进出口商会副会长石永红指出，光伏行业仍面临“内忧外患”的局面。他认为，“外患”明显，以美国为代表的国家对中国光伏出口持续打压限制，但最关键的还是“内忧”。“供需阶段性严重失衡，导致企业持续‘内卷’，出口贸易外溢，出口额明显下滑。如今，各企业虽无奈，但都必须承受一段艰难历程。”
过去一年，光伏行业的深度调整持续推进。据不完全统计，2024年光伏上市公司从业人员至少减少14万，侧面反映了部分低效产能退出。然而，今年一季度产业链各环节仍普遍亏损，很多企业对全年盈利信心不足。
值得一提的是，在制造环节供给过剩的同时，国内外市场需求增长也进一步承压。业内认为，今年国内新能源电力市场化新政（即《关于深化新能源上网电价市场化改革促进新能源高质量发展的通知》，业内称之为“136号文”）和美国加征关税政策，可能导致全球光伏需求增长放缓。
特别是进入6月，随着电力市场化新政实施，新能源投资收益不确定性增加，投资热潮有所降温，光伏价格随之回落，行业悲观情绪加剧。
隆众资讯分析师方文正向记者表示，从国内看，下半年市场需求可能面临压力，部分光伏项目参与市场交易后收益下降，可能影响装机计划。
可见，供需矛盾调和的难度仍有加码之势。石永红认为，光伏行业尚未触及真正低谷，重要标志是目前尚未看到大企业大幅减产甚至倒闭。“回望过往周期，每一次低谷都有企业撑不下去，产能才能出清。”
尽管如此，不少人士仍持乐观态度。
中国能源研究会常务理事李俊峰表示：“在当前经济环境下，哪个行业实现了两位数增长？光伏做到了。因此，大家一定要树立信心。”
“去年至今，光伏行业正经历罕见的产业深度重构，大变革、大震荡、大调整，必然伴随不可避免的大阵痛，”朱共山指出，阶段性震荡不改光伏产业增长大势。确定的“双碳”进程，决定了光伏产业仍将在一定时期内保持线性增长。即便考虑政策与融资环境波动、贸易壁垒等因素，光伏的线性增长乃至指数级爆发，依然是大概率事件。
作为“跨界”光伏的后来者，三一硅能董事长代晴华表示：“新能源革命才刚开始，‘风光’依然无限。光伏作为新能源的最佳载体，虽然当前遭遇重大困难，但是其对新能源革命的意义和贡献不容忽视。”
“黎明前的黑暗最难熬”
光伏产业如何出清，尽快走出供需错配导致的全产业链亏损泥潭？记者在SNEC展会走访发现，业界建议主要集中在行业自律、政策引导和技术迭代三个方向，强调市场与技术、政策多方发力。
朱共山倡议，政企联动促出清。以“市场化兼并重组+技术淘汰机制+政策强制约束”去产能，通过“供给侧自律+需求端刺激”去库存。
“可将光伏产能指标统一纳入国家规划大盘子，实施备案核查、产能监测、违规清退全链路监管。除颠覆性新技术外严控新增产能。避免不合理的地方保护行为，防止‘边清边增’。”朱共山说。
朱共山还建议，改变光伏制造属性大于技术属性的价值扭曲局面，形成“研发投入—技术溢价—利润反哺”的发展闭环，让中国光伏从单纯的产能输出向“技术标准输出+本地化产能”组合转变。
晶科能源副总裁钱晶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强调，光伏市场出清需要“智慧”政策与企业技术迭代双轮驱动，在尽量平衡多方利益的同时，加速技术迭代倒逼落后产能退出。
一道新能董事长刘勇指出，应强化行业自律，希望行业协会增强推动自律行动的执行力度。同时，市场与政策需同时发力，通过类似“光伏领跑者计划”的政策提高产品技术标准，推动技术进步，加快优胜劣汰。
在2024年，中国光伏行业协会就曾通过召开座谈会、发文倡议等方式，呼吁强化行业自律，减产控产，防止恶性“内卷式”竞争。
不过，关于行业自律行动，业内观点一直存在争议。“行业自律的核心是每个企业自律，但这很难做到。在产能错配行情下，企业为生存会争抢市场份额，这与降低产能存在矛盾。因此，光伏行业控产能需要借助外力，国家要出手控制。”石永红表示，当前企业生存艰难，外力可加速出清，否则行业困难周期仍将延长。
对于无效产能出清，杨立友建议构建优胜劣汰的产业环境，规范市场竞争秩序，强化质量监管，执法严明、公平公正。在重构电力市场的环境下，可考虑出台过渡性政策，避免市场断崖式萎缩。通过加大金融和技术研发领域的政策支持，促进优质企业发展更新、更好的技术，推动市场劣汰。
去产能、清库存，一定程度上换来的是遏制投机的“去泡沫”和“劣币出清”。
“光伏的未来一定很美好，但黎明前的黑暗最难熬，”朱共山指出，过剩依然是高悬在光伏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从过剩出清到生态重构再到稳定发展，光伏还有一段蜕变之路要走。今年下半年到明年第一季度是光伏供给侧改革的关键窗口期，需要行业共同努力，推动产业进入高质量发展通道。
方文正预测，尽管光伏市场短期内供需矛盾依然突出，但到2025年年底或2026年年初，供需格局有望改善，价格或将触底反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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