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定币，真的稳否？

上证报中国证券网讯（记者常佩琦）推出逾10年的稳定币，已然成为当下最热的话题。

6月5日，第二大稳定币USDC的发行方Circle在纽交所正式挂牌。这只“稳定币第一股”上市前夕，恰逢全球稳定币立法迎来“里程碑”式进展：5月20日，美国参议院通过《引导和建立美国稳定币国家创新法案》的程序性投票；仅一天后，中国香港《稳定币条例草案》获特区立法会正式通过。

包括稳定币在内的加密货币，曾被视作游离于主流金融体系之外的投机工具，如今正愈发受到主流金融机构的重视。“加密货币从小众圈层落地至大众圈层，从数字产品到与金融市场和应用市场结合，监管机构的正式介入使得稳定币实现‘阶层’跨越。”中国银河证券首席经济学家章俊判断。

不过，需要思考的一个问题是：稳定币，真的稳吗？

就稳定币的设计初衷而言，的确是为了“稳”——通过为用户提供一种价值相对稳定的数字货币，使其在加密货币市场中能更好地发挥交易媒介、价值储存和记账单位等功能。

不过，从发展历史来看，稳定币曾出现过数次价值脱锚的风险事件。例如，2017年4月USDT的价格曾跌至0.92美元，2022年5月TerraUSD（UST）崩盘，2023年USDC的价格因硅谷银行的倒闭而骤跌至0.87美元以下。

如何厘清“稳”与“不稳”的边界？双方观点莫衷一是。

支持“稳”的一方，认为稳定币稳在稳定机制和储备资产管理。京东集团首席经济学家沈建光、京东集团高级研究总监朱太辉便是此方代表，其论据有三：

首先，大部分稳定币背后有法定货币或资产支持，故而稳定，相对不稳定的是算法稳定币。

其次，稳定币发行人在不断改善储备资产的透明度和稳定性。此前USDT的透明度备受争议，近期随着各国监管政策的制定实施，发行方Tether聘请了首席财务官，并宣布聘请全球会计事务所对其储备资产进行规范审计。USDC的发行机构Circle则每个月都会接受独立审计机构的储备资产审查，每周披露储备资产的结构状况等。

此外，各国针对稳定币发行人经营管理的监管机制也在加快完善。随着稳定币发行交易的监管框架不断完善和实施，为稳定币的稳定性提供了额外保障。

吊诡的是，质疑方用以驳斥稳定性之“矛”，也恰恰是对应的三点：锚定物风险、储备资产透明度不足等发行主体风险和缺乏相应监管可能引发的链式系统性风险。

首先，锚定物风险不可忽视。当前，两大稳定币的稳定性完全依附于美元信用体系。而历史表明，货币霸权没有永恒。申万宏源全球资产配置团队认为，一旦美元信用开始动摇、美元出现趋势性贬值，势必影响两大稳定币USDC和USDT的稳定性。

其次，发行主体风险集中体现于合规与运营方面。华泰证券分析师李健、陈宇轩认为，稳定币发行人的储备资产透明度不足是重要隐患，如果发行人未能公开、可信地证明锚定资产储备充足，投资者信心将受损，引发挤兑风险。同时，在日常运营中，发行方的流动性管理失误是常见隐患。若在极端情况下出现挤兑，而发行方准备的现金等流动资产不足，稳定币价格将跌破锚定价。

最后，系统性风险源于稳定币的“新型影子银行”属性。从本质上看，稳定币发行方承担了部分传统银行的流动性和信用中介功能，却未接受相应监管。在200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保罗·克鲁格曼看来，一方面，稳定币发行方游离于传统银行的严格监管之外，无需满足资本充足率、流动性覆盖率、准备金要求等传统银行必须遵守的审慎规定，这种监管套利使得风险更易积累；另一方面，稳定币发行方缺乏中央银行的“最后贷款人”支持和存款保险机制，一旦发生大规模挤兑，风险或将迅速传导至整个金融系统，引发连锁反应。

国际清算银行（BIS）在其最新工作论文中警示称：如果稳定币继续快速增长，其挤兑造成的影响将成倍放大，可能演变为新的系统性风险来源。同时，若稳定币发行进一步受到立法鼓励而大举增持政府债券，将强化财政对货币的影响力、削弱央行独立性，并带来潜在的金融稳定风险。

整体而言，稳定币是否能从潜在的“金融引线”，升级为驱动全球金融变革的“数字未来”，取决于在保持技术优势的基础上，能否实现透明度足够高、风控体系足够可靠，并达成与传统金融体系的合规协同。

要言之，稳定币稳否的答案，终将由市场、技术和日臻完善的监管框架共同定论。